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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族群记忆是族群对集体性的过去所沉淀的共同表象,族群记忆与民间文学间存在着同构关系。对族群记忆的研究,首推莫里斯·哈布瓦赫的《论集体记忆》一书,他对于集体记忆、族群记忆、历史记忆等概念的社会建构内容的理解,成为了该研究领域的起点。作为2006年首批入选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的昌宁苗族服饰,不仅标族别异,且内蕴着族群记忆及其文化认同,苗族民间口述文学中的服饰记忆亦属于一种族群记忆。昌宁县苗族民间口述文学中描绘了先民古代的生活图景,当代苗族的生活面貌,表达了苗族共同的道德化理念,内容上既有幻想的象征层次,更有生活的写实成分。这些文字中,不乏关于苗族服饰的相关表述,这些表述不仅类型丰富,而且特点鲜明,尤以民歌为最。

    一、言史:苗族服饰上的无字文学

    从民间文学作品的体裁来看,除民间曲艺与民间戏曲外,有关昌宁苗族服饰记忆的口述文学作品主要是其他两类:民间故事与民间诗歌(1)。我们可以在苗族民间口述文学的服饰记忆中追溯根骨观念,分析民俗流变,挖掘族群记忆、历史记忆、社会记忆、集体记忆中的生活图景与民间叙事的族群想象。

    (一)火塘故事:民间故事中的服饰表述

    昌宁县土皮太村和打平村,年平均气温15.8℃,每家都在堂屋中设有火塘,许多民间故事,便在几辈人围坐于火塘边口耳相传,变异与传承着。有的神话、传说、生活故事中,都有关于苗族服饰的相关表述。

    在《蚩尤大战黄帝》中,蚩尤的大将身着“铜头铁额”的金属铠甲[1],黄帝的女儿名“魃”,身着青衣[1]P117;《盘瓠》中,“盘瓠从金钟里跳出来,披上金衣,公主则戴了狗头帽,在皇宫中结婚”[1];《太阳、月亮与蚕茧》中,太阳与月亮神赐与了苗族蚕茧包,使苗族从此有了美丽的彩线;《踩花山的传说》中,人们腰扎彩带,头箍布帕,北贴花杆,头朝下,脚朝上,通过纵跃向花杆顶端前行。

    土皮太村、打平村流传着《百褶裙的传说》,这则传说以服饰中的裙为题,详细的述说了昌宁苗族服饰中百褶裙的起源,是一则专门针对苗族服饰的民间故事。故事从“古老的年代,我们苗家没有裙子,妇女穿的是粗布缝的裤子”开始,讲述了美丽的兜花姑娘,在神人白胡子公公的指点下,智斗猴子精,制作百褶裙的内容。

    通过对《百褶裙的传说》(1)分析,我们可以总结出土皮太村、打平村苗族民间文学的一些特点。

    古老的年代,我们苗家没得裙子,妇女穿的是粗布缝的裤子,裤脚很大,差不多一只裤脚装得下斗把米。那时候,在一座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大森林,终年被绿叶覆盖着,象一个绿色的大海。森林里白天看不见太阳,夜晚看不见月亮,一年四季黑地麻哈地。豺狗老豹的脚印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森林,没得哪个猎人敢进去打猎。

    大森林里有个黑咕隆咚的朝天洞,洞里有石盆、石碗、石凳、石床,家里所有的用具样样齐全。洞里住着个儿八大的猴子精,它是大森林中野兽的王子。它的嘴巴象山洞,耳朵象两个小簸箕,四只脚有粗竹杆那么粗。它时常出来抢走大森林附近寨子上长得美貌的姑娘,弄到朝天洞里去折磨死后就吃掉,人们真是拿它没有办法!

    靠着大森林,住着一个寨子。寨子里有一家老俩口,生了一个姑娘,取名叫“兜花”,兜花姑娘长得十分美貌,她的脸盘象天上的月亮,眼睛象两汪清亮的井水。有一天,她背着草框带着把雨伞出门后再也没有回来。

    后生们背上弓箭,带着锋利的钢刀进了大森林去找。一天、两天、三天……老俩口掰着手指头数着。看看七、八天过去,后生们一个二个都垂头丧气的转来了,有的脸上还留着和猛兽搏打的伤痕。不用问他们准是没有找着姑娘。老俩口悲伤得很!他们只得打发人去请弥公婆婆,打算一个月后还不见姑娘回来就为她做“满场”(2)。正在这时,大门被抓得嘎嘎作响,接着传来大声的狗叫,老俩口感到惊奇,急忙开门出去看。只见家里养的那条黄狗站在门前,嘴里叼着姑娘那只亮晃晃的银项圈。它周身血糊糊的,身上、头上、腿上到处留下留下被猛兽抓伤的痕迹,那身黄毛全被血染红了。老俩口伤心得大哭,原来兜花姑娘是被猴子精抓去的。那天她正在掏猪草,突然天一片昏暗,活象一座山坡倒下来。猴子精贼牙咧嘴地向她扑来,把她抓进了朝天洞。兜花姑娘在朝天洞里受尽了折磨,猴子精天天叫她挑水给它喝,它每天要喝很多水,沉重的石桶压得她直不起腰。猴子精还叫她每天烤一只它在森林里捉到的野猪给它吃,晚上就叫她站在床边给它抓背,它的虱子实在多。要是兜花姑娘动作稍为慢了点,猴子精就用树条蘸水来抽打她,每次都打得她鲜血淋淋,还不准她哭。兜花姑娘被折磨得皮包骨头,快要病倒了,她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折磨,每天到深夜就偷偷地啼哭,想念着爹妈。一天,黄狗嗅着她的气味来到了朝天洞,她便把银项圈摘下来,叫黄狗叼回去送信,好叫爹妈快来救她。

    一天深夜,兜花姑娘服侍猴子精睡下后又在偷偷地啼哭,她哭呀哭啊,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浸湿了衣裳,不知什么时候哭得睡着了。她梦见一个白胡子老公公。白胡子公公很可怜她,对她说:“姑娘,你要逃出去,就到森林里去找松脂。猴子精每天中午都要坐在朝天洞外的一块大石头上晒太阳找虱子。你把很多松脂涂在那块大石头上,猴子精坐上去就粘得起不来了。那时你就可以回家和你的亲人团聚了。”

    兜花姑娘牢记住白胡子老公公的话,每天猴子精出去后她就走出朝天洞到大森林里找松脂,用树枝把松脂从松树上一滴一滴地抠下来,慢慢积攒着,天天都是这样。多少次她累昏了过去,差点从高高的树干上摔下来,可是她忍受住了。她不停地抠啊抠啊,指甲壳全磨掉了,手指淌出血来。一天天过去,一月月过去,兜花姑娘忍受了一切痛苦,终于积到了很多松脂。她把松脂涂在那块大石头上,猴子精坐下去就被粘住了。它暴躁地挣啊挣啊,吼声如雷,震得山摇地动,可是怎么也起不来,一直坐着不能动弹。据说现在猴子屁股上有红的一块,就是那时被粘掉了一块皮。

    兜花姑娘带上她的伞逃出了朝天洞。她在大森林里走啊走,饿了吃野果,渴了舔露水,累了宿在树上,预防着豺狼虎豹的袭击。她在大森林里整整走了一个月,哪样苦头都吃尽了,最后终于走出了大森林。她的衣服裤子全被挂破了,肌肉露在外面。她害羞这样回去见爹妈,站在一口井边看着自己的模样发愁。她猛然想起手中的伞,急忙将伞拆掉,罩住下半身,这样一来,裙伞看上去就像在井中开着的一朵花,好看得很。

    兜花姑娘欢欢喜喜地走回家,她和爹妈团聚了!到家后她施展她的生花巧手,用布仿照着伞的样子缝制了一条百褶裙。姑娘们看见感到很新奇,都用布仿照着做。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百褶裙的做法慢慢传遍了远远近近的寨子。

    1、线索明晰,“百褶”不折

    故事顺延着“仅有裤—猴精作祟—村民受灾—兜花遭祸—巧遇仙公—智斗猴精—回归家园—裙代裤装”的线索进行,可谓层次明晰。如果仅粗略一读,会感觉中间部分与百褶裙的联系似乎不大,但其实中间过程是为叙述后面兜花姑娘的机智一搏作准备的。当然,就其整个故事而言,逻辑性还是稍显不强,首尾纵然响应,可易“裤”为“裙”,仅在故事最末提起,虽然对为什么裙会替代裤有所交代,说明了为什么裙会是“百褶”的原委,但百褶裙的出现仍显得突兀。从故事递进上看较为简单,是单线索推进的方式突出了兜花姑娘最终战胜困难的不屈不畏的品质,节奏感强于波折回复感。

    2、人物类型,善恶分明

    善良与邪恶泾渭分明。在故事中,有三组人物。一是正面主角:兜花姑娘;二是反面主角:猴精;三是配角:神仙,以及姑娘的父母、村民。猴精住在“朝天洞”中,“嘴巴象山洞,耳朵象两个小簸箕,四只脚有粗竹杆那么粗”,力大而凶恶;兜花姑娘与她的名字一样美丽,心地善良,被猴精抓去后先经过了以泪洗面,逆来顺受的痛苦后,在仙人的帮助下以智谋逃脱,性格上没有立体性,但就经历而言,经过了柔弱到坚强的一个转折。而父母与村民的存在,仅为次要人物,拱托兜花之善与猴精之恶而已,对整个故事进程起铺垫作用。这也体现了民间文学中人物单一、主线分明的特点。

    3、风习映证,引物显俗

    作为自然物的山洞,在《百褶裙的传说》中成了“朝天洞”,昌宁县苗族在口述记忆民俗中,就有对山洞的祭祀;兜花姑娘的银项圈被犬衔回村里报信,犬的变形,本是昌宁苗族的崇拜图腾;“白胡子公公”与当地苗族观念中的麻神长像一致,都是以长长的“白胡子”为其相貌的第一特征;兜花姑娘最后回程时因衣裳破烂,而以伞布来作裙,伞发挥了不仅遮体,还能美妆的作用,现在土皮太村的姑娘出嫁时,母亲都要亲手递上一把伞,以压去前往夫家路途中的邪气。这些都体现了民间文学故事常以当地自然物与民间风习相比附的特点。

    4、设喻夸饰,语言朴实

    《百褶裙的传说》语言拙朴,口语化,设喻直白。森林是“一年四季黑地麻哈的”、“森林里有个黑咕隆咚的朝天洞”、“哪样苦头都吃尽了”等;亦有夸张,如“妇女穿的是粗缝的裤子,裤脚很大,差不多一只裤脚装得下斗把米”。

    (二)田间歌吟:民间诗歌中的服饰表述

    土皮太村苗族村民有谚语称种麻时要:“秆好叶旺,籽多饱满,看着光亮,来年亮堂”;“点种密实,麻细而直”;“风口的麻秆先断”,“灰均水饱,灶火烧红,放蜡碾压,柔白布好”;

    民谣表达了丰富的种麻经验:“捋除麻种脱水匀,三种大小要分好,麻秆晾晒有技巧,不能太晒不能潮”[1]。

    除民谣、谚语外,与昌宁县苗族服饰相关的民间诗歌,以民歌为多。

    从民歌与生活结合方式的发生定义出发对民歌进行分类,可将昌宁苗族民歌分为两类,一为山歌,二为调子。这是据社会生活背景与使用环境场合所区分的表演形式(1)。山歌,是山野田间演唱的歌曲,而调子则有具体的时空与对象的针对性。如《梳妆调》、《选麻种小调》、《种麻小调》、《切麻小调》、《捶麻小调》、《绕线小调》、《祭麻神小调》、《煮麻漂白小调》、《碾麻小调》、《织布小调》、《绣黄河小调》、《绣黄河长江小调》、《绣澜沧江小调》、《女娲小调》等。在《十八件套小调》中,分别对百褶裙、上衣、马褂、腰带、飘带、大围腰、三角小围腰、披肩、裹圈、绑带、绣花鞋等进行描述。如《种麻纺线调》:“三四月布谷叫么,开始种么麻儿儿;麻儿儿怕旱么,麻儿儿怕涝,土要锄得细么,沟要掏得深。……绩麻连得好么,织的麻布好,绩麻连不牢么,绣花也是草。绩麻绩好么,就得纺麻线,纺线手要巧么,纺线心要到。纺线纺好么,就用灶灰煮,煮过三次么,漂得白生生,白得如云么,绣得好衣裙,绣得好衣裙么,嫁得好郎君。”《纺线调》:“要学那个蜘蛛么,纺线线,要学那个蚕宝宝么,吐丝丝。……要学那个蜘蛛么,纺得稳固,要学那个蚕宝宝么,织得牢实。稳稳固固么,日子才稳稳当当,牢牢实实么,日子才平平安安。要学那个蜘蛛么,纺线线,要学那个蚕宝宝么,吐丝丝。不怕人变老么,不怕头发白,不怕蚕宝宝么,变成蛾娘娘。”《刺绣调》:“要学那个太阳么,绣彩虹,要学那个春妹妹么,绣春光。要学那个太阳妹妹么,把彩虹绣得美,要学那个春妹妹么,把春光绣得亮……要学那个太阳妹么,挑好每一针,要学那个太阳妹么,不漏一个角,要学那个春妹妹么,日日不嫌苦,要学那个春妹妹么,年年不嫌劳。”

    本文现主要从民歌的内容角度,将其分为7类。且由于是以文学角度来加以关照,故没有从音乐要素,如民歌旋律、节拍、节奏、调式等表现形式来加以呈现。

    1、创世歌

    创世歌中有对苗族成衣之物最重要的用材———麻的表述。当地有俗语称:“天下有麻有苗家”,麻是天地所赐之物,是服饰得以温暖人体的重要材料:“太阳剥下麻皮么,大地就有阳光了。月亮剥下麻皮么,大山就有月光了。星星剥下麻皮么,小路就有星光了。麻儿剥下麻皮么,苗家就有温暖了”[1]。

    昌宁县苗族以女娲为造福人类的祖先(1)。《女娲绣花》唱曰:“雷电把天空戳破了,绣上彩云千万重。太阳把天空戳破了,绣上长虹多彩色。黑夜把天空戳破了,绣上星星作灯笼。岁月把大地戳破了,绣上千山绿葱葱。季节把一年戳破了,绣上春夏秋冬。天上那位仙女么,用红土垫底刺绣了,高原么,就有高低的山峦了;天上那位仙女么,用崖石垫底刺绣了,高原么,就有了巍峨的峰峦了;天上那位仙女么,用大河垫底刺绣了,高原么,就有奔腾的浪花了;天上那位仙女么,用湖泊垫底刺绣了,高原么,就有湖上飘飞的云霞了”[1]。

    2、历史歌

    历史歌有咏唱迁徒史的叙事歌。《树有叶》:“树有叶才会长大么,草有叶才会开花;虎有皮才不会冻么,鸟有毛才会飞遍天下,苗家么,有衣裳么才能把雪山过,江河跨。”[1]

    有歌颂祖先的英雄歌。昌宁苗族这样歌颂《盘瓠大王》:“盘瓠大王,日月天长。五彩之光,苗女衣裳……一祭大王,你是龙王。”[1]。

    《苗家有黄河》诉说着故土情怀:“天上有银河么,苗家有黄河;黄黄的黄河么,一首魂牵梦绕的歌。天上有彩虹么,苗家有长江;白白的长江么,苗家千古传唱。天上有月亮么,苗家有女娲;拯救世界的英雄么,出在我们苗家。天上有太阳么,苗家有蚩尤;天地大英雄么,天地长久。天上有彩云么,苗家有衣裳;走到哪里么,都要穿在身上”[1]。

    3、风物歌

    昌宁县苗族逐水而居。《浑水河》唱吟:“古老的浑水河,苗家人最初的家园。……穿在身上的是永远不会凋谢的花朵,挂在颈上的是比太阳还耀眼的珍珠。”

    山为屏障,是家园的墙。《苗岭》:“天上的那位苗女么,一定是堆绣的高手,绣出比天高的苗岭,坎坎沟沟;天上的那位苗女么,一定是堆绣的高手,织编五光十色的苗岭,天长地久”[1];《麻神公公》:“麻神公公胡子长,长得似那澜沧江;招来风啊招来雨,风调雨顺百花香。麻神公公烟斗大,大得似那苗家山;招来云儿招来雾,云雾茫茫牛羊壮”[1]。

    滚滚澜沧江,绵绵苗家山,江上腾起的雾,山间放牧的牛羊都入诗成歌。

    4、情歌

    线针相系相依,便可用来比喻苗族青年男女间的相知相契。《丝线与花针》:“郎有心来妹有意,好比丝线配花针,哥是花针先走路,妹是丝线随哥跟”(2)。

    不仅民间故事有《百褶裙》,在苗族民歌中也有《百褶裙》:“百褶裙子千百褶,哥哥晓得不晓得;百褶裙子妹心事,妹想哥哥想到黑”[1]。

    5、习俗歌

    许多民歌中都有对苗族风土习俗的反映。《祭麻神》表现了祭祀习俗;《苗汉结亲》描写了族际通婚习俗:“那年苗汉成亲家,亲家来了难进家,只因恶狗把在门,七不上来八不下。不是苗家人不在,只因腰肌放不下,弄了半天才出来,聘礼鸡儿飞下崖。亲家进门乐哈哈,该用汉家机儿吧,几天以后造出来,苗家见了个个夸。全寨都端酒儿来,都来感谢这亲家,亲家乐得口难合,苗汉自古是一家”[1]。

    6、劳动歌

    昌宁苗族从种麻、收麻、切麻、舂麻、绩麻、纺麻、盘线,到煮洗漂白、牵线装机、织布、滚布,再到剪裁、刺绣、拼接、缝纫等等,都有民歌。如《选麻种》:“选种阿妹千山中,大山就象五指峰”;《滚布》:“太阳是个大滚筒么,滚出湖泊平坦,大山是个大筒么,滚出大河大江”;《麻塘》:“千年苗家千年长,苗家麻塘似画廊”;《收麻》:“苗山纤雾长成麻,苗家阿妹快出嫁”[1];《绩麻》:“阳光的麻绩得长么,织出了秋的金黄。月光的麻绩得好么,织出银色的夜晚”[1];《刺绣》:“学那小草么,绣出碧海漫过,学那蜜蜂么,绣出甜蜜硕果,学那蚂蚁么,绣出丘丘土坡”[1]。

    7、儿歌

    昌宁苗族儿歌,充满了童趣,一派天真与稚气。如《腰机》:“阿妈织布用腰机,一块石头拴在地;狼儿来了看不见,皇帝来了不搭理”[1]。如《纺轮车》:“纺轮车呀纺轮车,一轮一杆就作车。一次只纺一根线,一旁蜘蛛笑得乐”[1]。

    以上7类仅为相对分类,有着交叉与相融,比如创世歌中有对历史的讲述;风物歌中有儿歌的童年情趣;村民在劳动歌中诉说着劳动的美丽,歌唱爱情的产生;在习俗歌里有对劳动的体味等等。

    二、说文:苗族服饰上的有形记忆

    民间口述文学,最大的特点是它的民间性。从生活中来,到生活中去,它是丰富的,从而是立体的、多侧面的。苗族民间口述文学中与服饰相关的记述,有些是循远古的传统传承,有些是属当下的即兴创作。有的常传于田间,有的常述于火塘;有的在山岭唱响,有的在院场对和。它有丰富内容,它有一定形式。

    (一)服饰记忆内容:无字史书与有形生活

    1、无字史书:记忆是条历史的长河

    民间文学具有关照世俗生活,传递悠远历史信息,承载族群文化观念的功能。苗族服饰文本记忆内蕴丰富,而口述文本与日常生活习俗中,服饰记忆是活态的民间演绎,可以呈现苗族“过去时”的集体表象。

    在许多有关服饰各个组件的民歌中,有着对于苗族迁徒的描绘。《小小领褂》:“小小领褂,虎皮剥下,小小领褂,能打天下。”[1];《苗家围腰》:“苗家围腰,蚩尤战袍,苗家围腰,天荒地老。”[1];《绑腿》:“四十九弯路途遥,八十一水流何处?道尽安居是何年,一条绑腿绑千路”[1]。

    此外,与苗族服饰相关的民间口述文学表述中,映证着祖先记忆与英雄记忆。正因如此,苗族服饰才被称为“一部无字的史书”,记忆是条历史的长河,滚滚向前。

    2、有形生活:生活是最美丽的蓝本

    蓝本是编修书籍或绘画时所根据的底本。明沈德符《敝帚轩剩语·录旧文》曰:“科塲帖括,蹈袭成风,即前辈名家垂世者,亦闲有蓝本。”清钱大昕《十驾斋养新录·傅奕诋浮图法》曰:“唐傅奕上疏诋浮图……此韩退之《佛骨表》之蓝本也。”日月星辰、花虫鸟兽、江河湖溪,还有四季更迭、草疏木长、落英炊飘都成为了与服饰描述创作相关的蓝本。那些亲近我们的生活片断:田间种植辛苦、秋后丰收喜悦、对镜着衣巧妆、亲邻往来崇礼、恋情心系相思等等都可寄情于服饰体用,以民间文学述之。

    生活中的色彩,成为段落入故事。如《色彩》:“蚩尤牺牲了,他的身体比山高,长出了兰草,长出了茜草,长出了紫草,长出了栀子开花草,后来,世界就有了色彩”,各式颜色之草,进入了服饰之色。

    生活中的事物,成为图案入民歌。《一针一线》:“团花锦簇么,离不开蝴蝶点缀;花儿芬芳么,离不开蜜蜂点缀”[1]。服饰已经“团花锦簇”,正因“蝶”、“蜂”入图。《每一个》:“每一个菱形么,那是苗家鸟儿飞不过的田地呀;每一个正方形么,那是苗家骏马跑不完的家园呀;每一个三角形么,那是苗家太阳月亮星星照耀得富足的天堂呀”[1]P356。那些菱形的、正方形的、三角形的纹饰,是田地,是家园,是观念的天堂。

    (二)服饰记忆呈现:价值与特点

    1、价值

    (1)实用价值

    抒发情感,表达观念。苗族在民间口述文学中表达人与自然的关系,抒发乐观向上的积极情感。

    总结劳动经验,鼓舞生活热情。这在众多的民谚、小调中得以体现,如《选麻种小调》:“籽粒要选饱又亮,郎儿要选勤又壮;种儿选好好栽麻,情郎选好幸福长。”

    苗族人民是乐观的、自豪的,比如《因为我们会绣花》:“因为我们会绣花,苗家永远生活在春天。因为我们会绣花,苗家永远鲜花开遍。因为我们会绣花,美好永远伴明天。”[1];苗族女儿是灵巧的、聪慧的,如《挑花》:“春风不打样么,把百草绣出来;春风不打样么,把百叶绣出来;春风不打样么,把花朵绣出来;春风不打样么,把蝴蝶绣出来”[1]。

    (2)科学价值

    民间口述文学是民间的“信史”。它贴近民间,反映心声,承载历史,因此科学价值主要体现在与之相关的学科资料价值上。“民间文艺给历史家提供了最正确的社会史料”[2]。

    苗族民间口述文学中与服饰相关的部分,“蕴含了有关的历史背景、一定区域社会的空间情景、民众日常生活经历与相互关系以及他们的观念心态等多方面的信息”[3],是“历史记忆的另一种呈现和表达方式”。让我们得以从文学的角度展开对服饰的进一步分析,了解他们的语言表达、心理图景,并走近苗族的历史与民俗。

    (3)艺术价值

    民间口述文学的思想性和艺术性是和谐统一的。从女娲到蚩尤,从麻神到织娘,从绣女到嫁娘,从兜花姑娘到蜘蛛小弟,从蛇怪到猴精,这些形象,是苗族的理性和直觉、观念和情感结合的产物。这些民间故事与民间诗歌中关于服饰的表述,都既纯真,又朴素,充满了生命力。修辞手法多样,艺术表达清晰。

    2、特点

    (1)创作与流传方式特点

    土皮太村、打平村苗族民间口述文学在创作与流传方式上体现了中国民间文学的一般性特点:口头性、流传变异性、传统性与集体性。我们的调查资料显示,两村既没有创作民间文学形式的文人,因此也没有这方面的作品。在保山市与昌宁县文化部门出版的书籍中,没有专门的介绍昌宁苗族民间文学的作品集。

    从以上与昌宁苗族服饰相关的民间口述文学作品来看,口头性是这些作品的首要特点;没有具体作者,是群体性的共同创作;在创作原则、体裁、语言特点上具有稳固性与传统性;由于传承与播布的主要途径是口耳相授,所以,产生了异文,体现出了流传变异性。比如《三角小围腰的来历》,就有两个不同版本,一说是古代战争中,苗族举的是坠有珠串和银玲的旗帜,在一次战败后,将旗帜裹在腰上,后来就演化成了色泽艳丽的三角小围腰。另一说是讲述了有两个父母早亡、关系交好的苗族姐妹,姐姐出嫁那天将一四方的绣品对折,剪开为二成为三角小围腰,姐妹二人各自系于腰间,代表彼此牵挂,永世相携。《百褶裙的来历》的一个版本是讲百褶裙由兜花姑娘雨伞改制,另一个版本是说百褶裙始自高辛公主的嫁妆“窝窝伞”。

    (2)艺术特点

    (1)现实主义为本,浪漫主义为辅

    昌宁县苗族民间口述文学,有叙事,有抒情。叙事娓娓道来,抒情畅快淋漓。主要是以现实主义为主,来源于生活。在少数情歌与故事中,有浪漫主义手法。

    (2)艺术结构单纯,情节铺陈完整

    这些苗族民间口述文学,艺术结构单纯不复杂,往往采取单线索述说的方式,段落之间联系较为紧密,情节交代完整,故事的起伏主要靠事件的性质来决定,民间口述文学中的意象大都为生活、生产中常见之物,而幻想之物也会在多文中出现。

    (3)修辞手法多样,语言明白通晓

    诸多修辞手法都在昌宁县苗族民间文学中被灵活运用。

    比喻中有明喻,如《彩线》:“彩线就象是彩虹,飞上了盛装”;

    比喻中有暗喻,如《苗岭》:“苗岭是一座大宝库,上面长着苗家的麻、苗衣的粮”;《春风是那细线》:“春风是那细线么,春雨是那粗线;春风穿过春雨么,春天就绣成了;春天是那细线么,太阳是那粗线;春风穿过太阳么,春天就来了;春风是那细线么,花香鸟语是那粗线;春风穿过花香鸟语么,春天就万紫千红了”;《纺轮》:“银河么,一根大杆,纺出时光么,多么悠长”[1];

    也有借喻,如《阿春姑娘》中:“晚上,银盘高高的在天上挂着,阿春姑娘还在纺线忙。”以“银盘”来喻月亮。

    拟人。如《蜘蛛姑娘》:“蜘蛛姑娘把线纺成了鱼网、捕鸟网”;《装机》:“学那春姑娘么,把风装在春天。学那雨姑娘么,把雨装在夏天。学那秋姑娘么,把丰收装在秋天。学那冬姑娘么,把洁白装在冬天”[1]。

    设问。如《谁把七色的彩带》:“谁把七色的丝带,绣在天上?谁把银色的丝带,绣在天上?谁把七色的丝带,绣在地上?”;《星星月亮》:“天上的星星月亮么,只是锡箔吗?谁把它们么,绣在天空了?苗家的夜晚么,才那么晶莹无瑕”[1]。

    排比。《彩虹的丝线》:“彩虹的丝线么破细了,成为暖暖的阳光么,绣出春天花满坡;银河的丝线么破细了,绣成长长的飞泉么,绣成江河水长流。”

    比兴。如《蜜蜂采花》:“山间花朵哪时艳?地上阿妹那个美?山间花朵春天艳,地上阿妹出嫁那个美。”以“山间花朵”来起兴。

    夸张。如《麻神传说》中:“麻神的白胡子,白得象雪,长得望不到边。”

    对偶。如《翻麻塘小调》:“麻神婆婆要翻身,深深犁来细细翻,麻神公公要捶背,高高抡来密密捶”。

    反复。如《织女的一天》:“她不断的密密的纺,细细的织;细细的织,密密的纺。”

    通感。如《捕来蝴蝶》:“捕来美丽的蝴蝶绣,蝴蝶就舞在衣裳上了;采来艳丽花朵绣,花朵就香在衣裳上了。投来月亮的影子绣,月亮就亮在衣裳上了”[1]。

    还有顶真。如《点种》:“把麻种点在天上么,天上就有星星,星星点在天上么,天上就有月儿,月儿点在天上么,天上就有太阳,太阳点在天上么,天就亮了,苗家就千年万年长了……”[1]。

    还有其他修辞手法,如反问、引用、对比、借代等,都可以在昌宁县苗族民间口述文学中找到鲜活的例子,语言运用简明晓畅,富于音乐性。

    在对昌宁苗族的田野调查与文献查阅中,我们发现现存的与服饰文化直接相关的民间口述文学作品还是有一定数量的,民间故事数量为10多篇,民间诗歌有100多首,尽管这些与服饰相关的民间口述文学单篇单首的文字量不大,甚至有的只是作为故事的片断而已,但如前文所述,其类型丰富、特点鲜明,与祭祀内容相关的民间文学相比,更少场合限制,缺乏神圣性,也正如此,这些或故事或诗歌的文字显得更为活泼,贴近性强,仪式性弱。

    结语

    苗族无文字,他们将服饰符号作为一种形象化的语言,诉说着思想中的记忆、内心里的情感,在这一意义上,苗族服饰记忆已经成为苗族族群记忆的民间文学集体表象。女娲神话、黄河溯源传说、长江故土传说,这些文本既与中华民族大家庭的族群记忆交汇融通又标族别异。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得出以下三点:首先,苗族服饰与族群记忆之间具有关联性,苗族民间口述文本与苗族生活可以相互映证;其次,从对苗族民间口述文学的服饰记忆文本的分析,得知苗族族群记忆非多元,相对单一;族群结构非多变,相对稳定;第三,服饰记忆体现族群记忆的特质,反映苗族族群认同的骨根性与文化认同的共融性。

    虽然我们在调查中没有能够发现文本意义的昌宁县苗族民间口述文学的史诗(1)[4],但一定意义上苗族服饰是一部“穿在身上的史书”,是一部只属于他们的史诗,这无须置疑。一袭无字的文学史书,最终旨向是苗族的骨根与家园观念。骨根,是他们心中所系的,是他们身上所穿的。家园,是他们共同的福址。

    参考文献

    [1]罗金荣.昌宁苗族服饰[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11:P115~380.

    [2]郭沫若.我们研究民间文学的目的[A].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上海分会.民间文艺集刊第1册[C].上海文艺出版社,1981:P9.

    [3]户华为.虚构与真实——民间传说、历史记忆与社会史“知识考古”[J].江苏社会科学,2004(6):P162~166.

    [4]王曼利.民族如何记忆——从苗族服饰与古歌看民族历史的传承[J].重庆文理学院学报,2007(4):P23~25.

    注释

    1昌宁县苗族村寨田野调查与文献资料,未见寓言、童话、笑话等民间故事;民间长诗(史诗、故事诗、抒情长诗)、绕口令、谜语等民间诗歌;以及民间曲艺、民间戏曲中对服饰的相关记载。

    2据昌宁县打平村苗族村民熊继成《苗族民俗礼仪百科材料》记述和田野调查中其他苗族村民口述综合整理,2011年6月8日。

    3苗族葬仪。

    4山歌与小调现在获得了一定的独立发展,不再受制于特定的环境场合与文化氛围。

    5昌宁苗族有女娲传说。汉族神话中“女娲抟黄土做人”引自《太平御览》卷七、八,引《风俗通义》。

    6据昌宁县土平太村苗族村民熊应花唱词整理。

    7《苗族古歌》为苗族长篇口传史诗,计1万余行。经苗族歌师唐德海于1959年1月20日演唱,唐春芳记译整理,1962年由贵州省民间文学工作组辑成为内部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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