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大凉山彝族儿童鸡冠帽的文化内涵

    鸡冠帽是彝族众多头饰中的一种,因形状酷似雄鸡鸡冠而得名。

    大凉山美姑县,鸡冠帽只限儿童佩戴,男童女童均可。而永仁县直苴地区下至十五六岁的少女,上至六七十岁的老奶奶,女性佩戴者居多。

    本文重点对大凉山美姑地区彝族儿童佩戴的鸡冠帽,从帽子的型制款式、设计制作、色彩图案、工艺流程、纹样寓意以及富有地域特色的公鸡图腾崇拜观念、戴帽的观念与民俗等方面,探索其独特性地域特征与服饰文化内涵。

    一、大凉山彝族儿童鸡冠帽的美学解析

    (一)鸡冠帽的款式设计

    彝族鸡冠帽的款式造型总的来说都是模拟大公鸡的主要形态特征,云南地区的鸡冠帽主要以雄鸡的鸡冠作为设计元素,而大凉山美姑彝族儿童鸡冠帽则在常见的鸡冠造型上加入了雄鸡尾羽活泼漂亮的灵动形态,整个帽子由前额锯齿起伏的大红色鸡冠和帽后高高翘起的鸡尾组成,前立鸡冠,中有弧线,后翘尾羽,侧面造型酷似一只神采奕奕的雄鸡,形态具像写实,活泼逼真。儿童戴上此帽情趣横生,十分可爱而美观。

    大凉山美姑地区彝族儿童佩戴的鸡冠帽,缝片结构一般分成三个部分:帽脸、帽墙和帽顶。“帽脸”是帽子前面鸡冠的造型,用一整块大红色的灯芯绒或平绒布围合而成,帽脸的最上端模仿雄鸡鸡冠上面的冠齿形状,裁剪成左右对称的三角形状,一排七个或九个,每个三角形的帽尖上缝制、点缀一个红色的毛线线球,使造型刚毅中带着活泼俏皮,让鸡冠的造型要素得以强化,更有视觉冲击力。正方形的鸡冠上(帽脸上)用黑色棉布对剪成一支支卷曲如嫩牙状的蕨芨芽纹,蕨芨纹一支接一支生生不息,犹如春天树林里一束束争先恐后破土而出的小脑袋,图案以线条为主,纹样的边缘用中黄色双线镶嵌锁绣,此种工艺使得纹样稍稍突起,有一点立体浮雕感,承接前后,帽子整体造型效果更佳。“帽墙”是用一条宽约11至12厘米的长条形的黑平绒布,从额前围着头一周在脑后合二为一,顺势设计成一个漂亮的约15厘米长、弯曲向上高高翘起的雄鸡尾巴,和帽脸的鸡冠造型首尾呼应,相得益彰。鸡尾四周绣满花色各异的二方连续纹样,代表雄鸡的华丽尾羽,在鸡尾尖的前后也各缀一个红色的毛线绒球。“帽顶”是一块正方形的布,四个边加起来正好等于戴帽儿童的头围,也就是帽墙的长度。童帽不分男女,皆有夹层。帽顶常缀鹰毛以避邪秽,另外垂吊麝香包以防病疫。还有鸡冠帽在帽脸中间悬挂或缝制一彩线编织的“子弹头”以驱鬼怪,其功能都在于辟邪趋利以利于幼童健康成长。



    (二)鸡冠帽的制作工艺

    鸡冠帽完全采用手工缝绣,绣花工艺种类繁多、异彩纷呈,手法变化较多。主要有双线锁绣、引绣、拼贴镶嵌绣、垫绣、平绣、打籽绣等各种针法的刺绣、挑花、滚边等。其中帽脸上的蕨芨纹采用了两种装饰工艺:拼贴镶嵌绣和锁线绣,拼贴镶嵌绣是用黑色棉布将蕨芨纹剪好,用浆糊将其贴在红色的帽脸上,图案的边缘用一种特制的黄色粗线锁绣,(此线是用一种原始的纺线工具“纺专”将黄色棉线或膨体沙双股捻合为一股紧密的粗线。)为了让帽子挺而有型,在帽脸上和鸡尾处夹衬了一层软硬、厚薄适中的塑料布作为硬衬,其目的是使鸡冠和鸡尾的造型挺括,让帽子戴上更加挺拔、美观、舒适。

    (三)鸡冠帽的色彩寓意

    彝族先民崇尚自然的颜色,黑色代表大地,蓝色代表天空,红和黄色象征太阳、热情和勇敢。鸡冠帽的色彩以红色、黄色和黑色为其主色调,帽墙用沉稳大气的黑色做底,四周用各色彩线绣满吉祥图案,和寓意华美羽毛的二方连续纹样的鸡尾前后呼应、相互映衬。大凉山美姑地区彝族的鸡冠帽,帽顶缀满线球,跳跃饱满的毛线绒球多数用大红色,也有用黄、橙、蓝、紫等色来点缀其间,色彩搭配既和谐统一又丰富多彩。其中帽子前面的方形鸡冠一定是大红色,上面是用黑色布或黑色粗线剪勾出的蕨芨纹图案,图案边缘用中黄色的两股粗线环绕装饰,帽墙和鸡尾的黑色更加衬托出帽前鸡冠大红色的鲜艳亮丽,总之鸡冠帽的色彩搭配沉着而不失艳丽,古老质朴,厚重自然。

    (四)鸡冠帽的蕨芨纹意

    纹样本是人们刻在器物上的一种文化符号。服饰上绣制的图案也叫纹样。彝族服饰纹样与原始绘画、记事符号、图腾崇拜等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映射出彝族人民崇尚自然、热爱生活,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和追求,彝族服饰文化是彝族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美姑彝族儿童鸡冠帽正面的鸡冠上绣满了造型各异、丰富多姿的蕨芨芽纹。这是因为彝族先辈生活在大山深处,蕨类植物漫山遍野生长繁衍,比比皆是,其幼芽稚嫩,情态可爱。此地鸡冠帽本为儿童衣物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于是采撷稚气可掬、情态酷似少女小儿的蕨芨幼芽形象造型,用作鸡冠帽上的图案纹样,既与配戴者的年龄特征吻合,又体现出鲜明的地域特征。蕨芨纹样的基本形来源于蕨芨植株在早春破土而出时,像幼儿握紧的小拳头一样卷曲的绒绒的嫩芽形状,嫩芽中心卷曲,形状对称,左右叶片羽状排列,曲直变化、疏密相间,在鸡冠帽中间形成长条形的适合纹样。

    彝人对蕨芨有着深厚的喜爱之情,并用各种方式方法表达对这种植物的感激崇敬。蕨芨在彝人眼中,不仅和他们的生产生活息息相关,蕨芨还是通灵通神之物,在彝族重大活动中,毕摩开始作仪式之前,要把采集来的蕨芨枯枝焚烟燃烧,以此为媒介与神灵沟通、知晓天意,仪式才能够天人合一、通灵圆满;每年的彝族火把节,彝人也有用蕨芨草点燃火把的传统……彝人从古到今,在生生世世的繁衍生息中,在物质与精神层面都与蕨芨草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古老的、繁殖力和生命力都极其顽强旺盛的蕨芨与历史悠久的、意志极其顽强坚韧的彝民族,精神内核是高度统一的,蕨岌伴着彝人世世代代、共同生存在自然条件恶劣艰苦的大山深壑中,人与植物结下了深厚久远的情感,甚至不亚于亲缘的“血缘关系”。

    二、雄鸡图腾崇拜观念

    生活在大凉山美姑县的彝族儿童与生活在云南昆明、楚雄、红河等地的彝族少女配戴鸡冠帽,都同出于对雄鸡的图腾崇拜。图腾的特点就是相信人们的某一血缘体和动物的某一种之间存在着血缘关系。人们拟形为饰,往往是为了“以同致同”的心理,期望获得所拟之物的“灵气”或佑护。雄鸡在彝族及其它很多民族的传统文化观念中都是吉祥的动物,能趋利避害、驱魔辟邪。彝文古籍《夷僰榷濮》中记载,彝人祖先在创造神话中提到,远古时期天地混沌、没有光明、昼夜不分,是雄鸡不停啼叫感化上天,才使光明降临大地,天地初开、万物生长。彝人认为雄鸡是最具智慧和灵性的禽鸟,人们崇拜雄鸡认为它是正义力量的代表,能驱魔避邪,具备战胜邪魔的无穷力量,是爱情与幸福的维护者。现在彝族地区仍流传着不同说法的关于雄鸡与彝人情感关系的民间传说和神话故事,其中,流传较广泛的有三种:一是有关爱情幸福的;二是关于彝汉团结、彝人生存的;三是有关彝人抵御外敌的。彝人视雄鸡为神物,将其形象概括为头饰,对其顶礼膜拜、期望得到幸福和庇佑。鸡冠帽雄纠纠的公鸡造型象征避邪、吉祥,是彝族服饰古老而神秘文化内涵的充分体现。

    三、鸡冠帽的民俗和文化内涵

    在服装史上,帽子是首服的一个种类。首服也称“头衣”,泛指一切裹首之物,其类别有三:冠、帽、巾。三种首服用途各不相同,戴冠是为了装饰及显示身份,是礼服的必要构件;戴帽是为了防寒和保暖;扎巾是为了敛发和便利。美姑彝族鸡冠帽兼顾了冠和帽的双重功能:冬天戴帽用以保暖,是帽的功能;夏天则是为了小孩乖巧好看,更侧重冠的装饰功效。

    最早的帽字被写作,四周像缝缀而成的布兜,下部开口,以承受头。隶属于的象形文字还有冕、冠、胄等,都是人们的首服。金文中的帽字被写成,上部为蒙首之兜,下部为目,以代人首。后来的“冒”字,即由此而来。现代出版的汉语字书虽然将冒字归入“日”部,但字型仍由“Π”、“=”、“目”所构成,“Π”内的两横与边框不相连属;其上部的“Π”字还保留着布兜的特征。大凉山美姑彝族儿童鸡冠帽,如果去掉前面长方形的冠和后面的鸡尾来看,就完全保留了最基本的帽子布兜的结构。这说明其源于古老的服制。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大凉山气候寒冷,而且配戴对象又是儿童,因此从功用上讲,不能象云南鸡冠帽只起装饰美化作用,必须既强调冠的装饰作用又兼顾帽的实用价值,让孩子夏天戴上乖巧好看,冬天戴上可以保暖御寒不致受凉,因此帽墙设计比云南鸡冠帽要高,能遮盖耳朵以上的头部,且不用带子拴系也很稳固,这就兼具了冠和帽的双重功能。而云南因气候温热不需御寒,戴鸡冠帽则只强调和重视装饰作用,故帽墙设计偏低,只能顶在头上,要用带子拴系才会稳固。因此,如按冠、帽、巾的划分,严格地说,云南鸡冠帽只能称之为冠,不应称之为帽,大凉山美姑彝族儿童鸡冠帽才既可称之为冠,又可称之为帽。

    鸡冠帽一般由母亲或外婆、姨妈给新生儿制做,她们在绣制蕨芨纹图案时,图形根本不用笔事先勾画描绘,完全靠她们的一双慧眼、一双巧手就能把各种弧线、曲线绣得均匀流畅,图形做到左右对称,她们每一针每一线都做得很认真而虔诚,每一顶鸡冠帽都寄予了母亲们对新生命的美好祝福和期盼。可以说,美姑的鸡冠帽是作为一种吉祥护身符连同彝族古老的文化一起伴随着他们的子孙长大。

    四、大凉山彝族戴帽观念和习俗

    美姑的鸡冠帽只限儿童戴,不分男女,一岁左右开始戴帽,可戴到7至8岁。此后,女孩开始在脑后留一根辫子,辫子末梢扎红色头绳,男孩开始留“天菩萨”,无论男女每个年龄段所戴的帽子是完全不一样的。在服饰配套设计上,彝人非常注重对帽子和头饰的设计,对头部的设计在服装设计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彝人认为头部是整个身体上最能吸引视线的部位,是最重要的地方。大凉山地区彝人一年四季,无论寒冬酷暑,男女老幼,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头上都习惯戴帽、巾或扎裹头帕。特别是炎热的夏天,男人们头上仍然裹着厚重而庞大的头帕,而女人们则戴着造型稀奇古怪、庞大而夸张、款式繁多的帽子、头帕、头饰等,究其原因,是他们从小养成的遮蔽头部的生活习惯?还是彝人祖祖辈辈的一种生活方式和精神观念:头顶不能直接面对苍天?蓄发带帽反映了彝族人民对自然对苍天的尊重和崇敬。凉山彝族服饰中众多造型各异的头饰,象征着彝人对天的崇拜,因而戴帽与生俱来有一种威严感和仪式感。

    参考文献

    [1]中国民族博物馆编.《中国民族服饰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3.

    [2]《淮南子》卷十.百子全书本.扫叶山房1919年刊行.

    [3]巴莫曲布嫫著.《神图与鬼板》[M].广西人民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