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节日食粽。”并未提到端午食粽的事。《荆楚岁时记》是南朝梁代宗懔(约501—565)撰写的一部记载荆楚岁时习俗的著作,也是保存最早的一部专门记载古代岁时节令的专著。《荆楚岁时记》“端午”条载:“是日竞渡。”其下注谓:“按五月五日竞渡,俗为屈原投汨罗日,伤其死所,故命舟楫以拯之。舟舸取其轻利,谓之‘飞凫’,一自以为‘水车’,一自以为‘水马’。”端午节竞渡,本是由南方地区祭祀水神的仪式发展而来的习俗。在荆楚地区,屈原就是当时祭祀的水神之一。可见端午划龙舟是纪念屈原,而食粽则是在夏至日。《荆楚岁时记》与《续齐谐记》几乎是同时代的著作,但前者说夏至日食粽,端午日则有纪念屈原的竞渡仪式;而后者就说粽子是端午日纪念屈原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其实粽子最初是在夏至日食用的。《礼记·月令》:“仲夏之月……农乃登黍。是月也。天子乃以雏尝黍,羞以含桃,先荐寝庙。”黍作为祭祀食物,是在夏至日使用的。古代天子还在夏至专门尝黍并用黍进行祭祖。从黍发展而来的角黍也是在夏至日使用的。
上古时期,“二分二至”是一年中重要的季节日。金泽在《宗教禁忌》中就提到:“神圣的时间是时间序列中各种不同的关节点,它们虽然有不同的划分角度,如以月亮运行确定的朔、晦、望;以太阳运行确定的年、春分、夏至、秋分、冬至;还有以气候来划分的‘节气’等。但只要这些时间关节点按照其固有的顺序前后相继,就表明自然秩序的神圣性没有受到任何侵害。越是重要的时间关节点禁忌越多,其功能之一就是要强化自觉遵循神圣秩序的意识。”从信仰的角度来说,节日是先民们为自己的生命节序所设定的“关节点”。“二分二至”指的是春、秋二分和冬、夏二至,就是这样的“关节点”。在二分(春分、秋分)时,昼夜平分等长;夏至则是白天最长的一天,夏至后昼渐短而夜渐长;冬至则是白天最短的一天,之后则是昼渐长而夜渐短。由于二分二至的现象与季节变化及作物生长有密切关联,特别是夏至与冬至,影响日常生活更为明显,所以人类一开始就对这些节气很敏感,往往要举行仪式,以提醒大家这季节的来临,该种情形几乎是世界各地不同民族都有的习俗。
英国人类学家弗雷泽(1854—1941)的名著《金枝》③和法国人类学家列维斯特劳斯(1908—?)的《神话学:餐桌礼仪的起源》分别对古代欧洲和美洲印第安人夏至与冬至的神话和仪式进行过详尽的分析。
这种将夏至与冬至作为时间“关节点”的现象在中国上古时代同样存在。夏至也代表另一个季节转换代替的开始,它代表太阳高照的最高峰,同时便进入夜渐长昼渐短的季节。在这一时期举行的仪式,同样是在传递季节变化的讯息。粽子在夏至日食用,其中与夏至相关的象征意义甚为明显。《齐民要术》引《风土记》注云:“黏黍一名‘粽’,一名‘角黍’。盖取阴阳尚相裹,未分散之时象也。”意思是说,包裹“角黍”的做法,是对当时时令阴阳二气相互包裹、没有分散的一个象征。这在《礼记》中也可以找到根据。《礼记·月令》:“仲夏之月……是月也,日长至,阴阳争,死生分。”郑注:“争者,阳方盛,阴欲起也。分,犹半也。”孔疏:“……是日长至也。死生分者,分,半也。阴气既起,故物半死半生。蔡云:感阳气长者生,感阴气成者死。故于夏至日相与分也。”由此可见,角黍的成形,依然是和仲夏节气的特点分不开的。
再从角黍本身的构成来看。黍在古代被称为火谷。《礼记·月令》郑注:“黍,火谷。”《尔雅翼》中又有“黍之秀特舒散,故说者以其象火为南方之谷”之句。从阴阳学说来看,火属阳,黍为火谷,当亦属阳,而菰水生,当属阴,如是,菰叶裹黍米,即为阴裹阳。但换一个角度说,古人以为阴内阳外,则菰叶在外应属阳,黍米在内应属阴。这样,也就阴阴阳阳,相互包裹而分辨不清了。也正对应了所谓“阴阳尚相裹未分散之时象也”这句话。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角黍的产生和成型,确是和古代夏至的尝黍祭祀以及夏至节气特点分不开的。
再说端午。在古代,端午节并不一定是五月初五,定在五月五日是较后世的事。清人赵翼(1727—1814)《陔余丛考》②说:“古时端午亦用五月内第一午日,《后汉书·郎传》以五月丙午遣太尉。”《论衡》曰:‘午月丙午日日中之时铸阳燧。’是午节宜用午日或丙日,后世专用五日,亦误。按《周官·涿壶氏》,‘午贯象齿’,郑注:‘午,故书为五。’然则午、五本通用。唐明皇八月五日生,宋璟《表》亦云“月惟仲秋,日在端午”,犹以午为五也。后世以五月五日为午节,盖午、五相通之误。民俗学家黄石(1901—?)便根据赵翼的这段话加以解释:“据此可以证实自先秦至两汉,五月节期日子年年不同,随干支记日而定在第一个午日,端午之名,由此而生,即五月最初的午日之谓。大约魏晋以后,渐感干支记日不便记忆,改用数字代替,于是上巳更定在三月三日,端午更定在五月五日,而‘端五’一名,大约也在此时起来代替较古的‘端午’,但文人好古,凡月之五日,皆呼为端午”。
由此可见,古代的端午节,是随干支推算而定在五月的第一个午日,而非固定在五月初五这一天,后代因感干支推算不便,且午五同义,所以才出现端五的定日。
由此可见端午这个节期,在时间上具有双重意涵:从时间、季节上说,可以是在农历五月内的一段时期,与夏至有密切关系;但作为一个仪式,为方便记忆与仪式的举行,就只好固定在特定一日。
而其时间固可以一日为代表,但实际转换的情况则可以更长,可以是数日,也可以是与夏至相关的整个农历五月,因此才会有所谓“小端午”与“大端午”的分别。
前者是五月的第一个午日,后者便与夏至直接扣连在一起了。总之,端午节是一个与夏至有密切关联的节气仪式,节气仪式的功能是传递季节转换的讯息,最初应该是有一段相当长的日子,后来才固定在一个特定的日子。端午和夏至在时间上很近,以至于两个节日已然混成一个节日,渐渐地夏至衰微,而端午兴盛起来。而端午与夏至俗同,所以把夏至的祭祀搬到了端午。到了《齐民要术》的时代,引《风土记》注云:“用菰叶裹黍米,以淳浓灰汁煮之,令烂熟,于五月五日、夏至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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