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在我国的传统中是一个很受老百姓重视的节日,它和春节、中秋节并称为三大节日,是春夏季节最重大的日子。
就现实内涵来说,端午节主要的指向为两点:一是生产的节奏规定。自春耕以来,人们经过了两个月的紧张劳作,体力精力都急需补充和放松,而绵长的夏季,不仅是食物短缺的季节,也是需要劳作的季节,因而要熬过苦夏,人们需要一个节日来休养生息、放松精神。这体现的是一种民间的生产节奏需求。二是保卫生命的需求。在冬春季节,传染病的威胁并不大,但到了农历五月,炎炎夏日来临,正是各种肠胃病的高发期,野外生长的植物被虫卵污染,再不能随手入口,需要一个特定的日子来做标记和分界,因而端午又称为瘟神撒药的日子,入口的食物要小心,尤其是野菜类。
顺带说明,农业时代由于耕地的宝贵,蔬菜种植较少,野菜是最大的补充。这从枟诗经枠中大量采集野菜的歌谣中可以得到印证。由于夏季肠胃病的高发和瘟疫的流行,人们产生了禁忌,也需要确立一个标记性的日子来强化这一禁忌,这个日子要在夏至前后,完成春季生产之后,于是端午节应现实需要而成立。
就精神内涵来说,时间选定五月五日也并非偶然。它来源于人们对数字和对称的认知。只要稍加留意我们就会发现,传统的节日多为单数,正月正,三月三,五月五,七月七,九月九,都是单数重合日,这一是便于记忆,二是认知的结果。因为健康的人四肢是对称的,是偶数,生活中夫妻的结合是偶数的,因而形成双双对对的喜庆观念。由此来认识数字,确立偶数是吉利的、奇数是凶恶的意识,吉利的月份可以平安顺利度过,无“关”无“节”,或是只有形而下的庆祝性节日。但奇月不行,它是凶月,有难以通过的结节,非特殊仪式不足以保平安。所以在本意上,节日是难以正常度过的日子,如同植物的“节”。
五,是从一到九中间的数字,九五都是凶中之凶,非大命之人无法消受,故帝王的天命被称为“九五之尊”。五五相逢,最凶不过,因此古代甚至有五月的新生儿被弃养即“五月子不举”之弃婴习俗,曾殃及晏子。于是五月五被选中作为这个“节”
日并确定下来。由此端午节最主要的文化内涵已经明了———一是现实的,保卫生命,恢复体力;二是精神的,祛除瘟神,渡过难关。因此端午节是一个有生命母题的文化节,一个积极养生的健康节、卫生节。
明确了内涵,外在形式的创造就顺理成章了。每一个端午的举措,哪怕是一针一线的细节,都有了保卫生命的神圣意义。
在所有的生命中,儿童的生命最脆弱。古代儿童的夭亡率难以想象,人们甚至创造了无数的神灵来保卫婴儿,创造了无数“小讨债鬼”的故事来安慰失去孩子的父母。因而儿童手腕上要拴五色丝线,替父母拴住孩子。成人也受到威胁,因此要饮雄黄酒,房檐上要插柳条和艾草伪装,让瘟神找不到,到了也近不了前。端午节特有的佩饰则是葫芦和荷包,两者都是装香料和药及酒的容器,类似家用药箱。
端午节小的活动是采集柳条和艾草,这多由少年和儿童完成。大的集体活动则是龙舟赛。
赛龙舟因为和大诗人屈原相联系而广为人知,实际上,这是再生态累加的文化意义。原初的意义则是送瘟神,送走一切威胁生命的不吉祥的邪祟。本人曾在浙江农村搞民俗调查,谈到五月五赛龙舟,老人甚是明了:端午当天全村各家男人起大早,点上香在屋内各个角落熏,院子里转一圈,然后飞跑到小码头,村子的小船早备好,各家香火收齐后立即开船,锣鼓齐鸣,生怕落在后面。船开到大江里,就把香丢下去,然后偃旗息鼓悄悄回来。使用同一条河道的船都争先恐后,怕前头船上的瘟气传到自己船上来,如果落后了就要拼命赶。对此,我们不难联想到赛龙舟的原动力之所在。
至于吃粽子等原本不关大局,只是抛几个在江河里安顿一下刚刚送走的瘟神,使其忙于吃美味而忘记来船,在它们抢食的时间里,送瘟神的船悄悄地溜了,免得它再跟船回来,人也改善一下口味。但在食物匮乏的时代,能吃上带有竹叶香,软糯清香的粽子自是余香满口,难以忘怀了。
在我国众多的传统民间节日中,外在形式最丰富的可以说是端午,几乎可以和春节相比。尤其是龙舟,因是一村一船,带有明显的群体性,端午第一船成为骄傲,被村民传讲。于是,生命得到保卫,心灵得到慰藉,群体得到融洽,完全符合多数人的价值取向。因而民间主动而积极,家家统一行动,往往十多天前就准备了。
抛开其中一些细小观念不说,端午节的积极意义也是明晰积极的,它体现了米兰·昆德拉所说“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依从每个人的意愿,在严肃的意义支撑下形成了悦众悦己的大众文化节日,被巩固、被传承,一切外在的表现真正成了有意味有内涵的形式,而丰富的形式又给了端午节无穷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