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是茶的故乡,自古以来我国各族人民就有饮茶的习惯,创造了灿烂的中华茶文化。在我国众多的民族中,没有那一个民族能比藏族更嗜爱茶。茶对藏族人来说就如阳光、空气一样,是生活中不可须臾缺少的东西。藏族谚语有“汉家饭饱腹,藏家茶饱肚”之说,足见茶在藏族日常生活中,比粮食更为重要。一般情况下,不论贫富,人们“每天至少饮茶五六次,每次人必十数碗”,可算得饮茶最多的民族。
藏族所居的青藏高原地区,平均海拔3500米以上,素不产茶。为什么藏族却对茶情有独钟,饮茶蔚然成风呢?历史证明:一种社会生活习惯和一种民族习俗的形成,总是离不开其所处环境的物质条件以及人们生活对这种习惯的共同需要。藏族饮茶之习的形成正是这样。一方面,藏族所居的地方高寒、缺氧、干燥;其膳食以糌粑、牛羊肉为主,缺少蔬茶。而茶叶中富含维生素、微量元素及单宁酸、茶碱等成份,具有清热、解毒、润燥、利尿等功能,可弥补其膳食结构的不足,正所谓“以其腥肉之食,非茶不消;青稞之热,非茶不解”。因此,藏族对茶有必然的需求;另方面,藏区虽不产茶,但与其毗邻的四川、云南等地却是盛产茶叶之乡,由于藏区很早就成为中国的一部分,青藏高原与内地长期保持着紧密的经济交流互补关系。千百年来四川、云南所产之茶源源不断地输入藏区,完全满足能藏族人民之需。而藏区的土特产品也随着茶叶输藏的贸易被传输到内地,弥补了内地所缺。于是一条以茶叶贸易为主的交通线,在藏汉民族商贩、背伕、驮隊、马帮的劈荆斩棘努力下,在历代中央政府的支持下,被开辟出来。它像一条绿色的飄带,横亘于青藏高原与川、滇之间,蜿蜒曲折于世界屋脊之上。穿过祟山峻岭、峽江长河,越过皑皑雪原、茫茫草地,像一条剪不断的纽带,把内地与藏区相连接;似一座跨越时空的金桥,把汉藏民族的兄弟情谊传送。由于唐代以来这种贸易关系主要是以内地之茶与藏区之马进行交换的形式进行,故历史上称之为“茶马互市”,或“茶马贸易”。伴随这一贸易而开通的商道,也就被称为“茶马古道”。但事实上,随着西藏与祖国统一关系的加強,汉藏贸易的发展,“茶马互市”的内容早已不限于茶和马,藏区的羊毛、皮张、药材、矿产等土特产和内地的布匹,锦缎、五金、日用百货等也都是互市的商品。
历史上的茶马古道并不只一条,而是一个庞大的交通网络。它是以川藏道、滇藏道与青藏道(甘青道)三条大道为主线,辅以众多的支线、附线构成的道路系统。地跨川、滇、青、藏,向外延伸至南亚、西亚、中亚和东南亚,远达欧洲。三条大道中,以川藏道开通最早,运输量最大,历史作用较大。本文仅就川藏茶马古道论述,它道则非本文所及。
一、川藏茶马古道的形成与路线
(一)、早期的茶马古道
四川古称“天府”,是中国茶的原产地。早在两千多年前的西汉时期,四川已将茶作为商品进行贸易。当时,蜀郡的商人们常以本地特产与大渡河外的牦(旄)牛夷邛、莋等部交换牦牛、莋马等物。茶作为蜀之特产应也在交换物之中。这一时期进行商贸交换的道路古称“牦(旄)牛道”,它可算是最早的“茶马古道”。其路线是:由成都出发,经临邛(邛崍)、雅安、严道(荣经),逾大相岭,至旄牛县(汉源),然后过飞越岭、化林坪至沈村(西汉沈黎郡郡治地),渡大渡河,经磨西,至木雅草原(今康定县新都桥、塔工一带)的旄牛王部中心。沈村是进行交易的口岸。不过,这时饮茶之习在我国尚未普遍形成,茶叶在内地还主要是作为药物被人们使用。价高量少,尚不可能被藏区大量使用。输入藏区的茶,这时数量有限。
(二)、唐宋时的茶马古道
唐代,吐蕃兴起于青藏高原后,大力吸取周边地区的先进文化。特别是伴随文成、金城公主下嫁而兴起的唐蕃政治、经济、文化大交流,使吐蕃出现“渐慕华风”的社会风气。唐人饮茶之习也被传入吐蕃,逐渐成为上层人士和寺院僧侶的风习。唐人陸羽的《茶经》记载:茶在唐代有五种名称,“一曰茶,二曰槚,三曰莈,四曰茗,五曰荈”。“其味甘,槚也;不甘而苦,荈也;啜苦咽甘,茶也”。藏语称茶为“槚”(ja),显然是借用了唐时汉语对茶的称呼。可证茶叶是唐时开始大量输入藏区的。
不过,茶传入吐蕃之初,仍仅仅是被作为一种珍贵的医疗保健品在吐蕃王室中使用。并未作为一种日常饮料。这在藏、汉文史料中都可找到印证:藏文史籍《汉藏文书》中记载,松赞干布的曾孙都松莽布支(670-704在位)原先体弱多病,后来用茶治疗,很快恢复了健康。唐代汉文史籍《国史补》记载:唐德宗时,常鲁公出使吐蕃,闲时在帐中烹茶,吐蕃赞普见到后十分奇怪,“赞普问曰:‘此为何物?’鲁公曰:‘涤烦疗渴,所谓茶也。’赞普曰:‘我此亦有。’遂命出之,以指曰:‘此寿州者,此舒州者,此顾渚者,此蕲门者,此昌明者,此灉湖者’”。考寿州、舒州在皖,顾渚在浙,蕲门在鄂,昌明在蜀,灉湖在湘。都是唐代名茶产地。赞普虽拥有中原这些最名贵的茶,但却不晓其烹饮之法。由此证明:吐蕃在7世纪时已从内地得到有不少茶叶,但当时主要为王室所拥有,作为保健品使用;还不懂烹茶之法,尚未形成饮茶的社会生活习惯。
根据史料记载,内地饮茶之习也是在唐玄宗开元年间才开始形成。唐人封演在其《见闻录》中记载:开元中佛教禅宗盛行,僧人坐禅“务于不寐,又不夕食,皆许其饮茶,人自怀挟,到处煮饮。从此辗转相仿效,遂成(社会)风俗”。随着唐蕃之间的交往增强,特别是内地的大量禅僧相继到吐蕃传法或经由吐蕃去天竺求法,使这种饮茶习俗也传播到藏地。自9世纪初热巴巾规定“七户养一僧”后,藏地僧人再不需要从事生产劳动,对于每日长时间坐静诵经的藏僧来说,汉僧的饮茶之习此时更具有了效法的价值,它不仅能达到“破睡”、“涤烦疗渴”的生理方面的功效,而且能给这些僧人单调孤寂的生活以心理上的慰藉。因此,饮茶的风气首先在藏地僧人和寺庙中蔓延开来,烹茶之艺也在僧人中首先讲究起来。藏史称:“对于饮茶最为精通的是汉地的和尚,后来噶米王向和尚学会了烹茶,米扎衮布又向噶米王学会了烹茶,这以后便依次传了下来”。正说明最初把烹茶、饮茶的生活方式传入吐蕃的是来自汉地的僧人。
9世纪中,朗达玛开展“灭佛”后,寺院被毁,僧人被迫还俗。融入民间的僧人,将他们的饮茶习惯传播于人民大众中。加之,晚唐以后,唐蕃关系进入了一个较稳定的和平友好共处时期。由于“安史之乱”对内地农业严重破坏,唐朝需要从藏区长期输入马、牛,便以缣(丝织品)、茶等物与吐蕃市易。从而使双方间官方和民间的贸易都大大活跃起来,不仅在陇、蜀、洮、岷一带出现了官方开办的市易区,民间贸易渠道也发展起来。大量价格较低廉的茶输入藏区,为藏区普通民众饮茶创造了条件,从那以后,饮茶作为一种全社会、全民族的共同习俗,便自然而然地在藏族中逐渐形成了。
五代及宋时,内地战乱频仍,需要从藏区采购很多战马,同时,中央政府为了籍助茶叶贸易加強与藏区各部路的政治关系。于是正式建立起了“以茶易马”的互市制度,使茶叶输藏成为政府专门管理的一项重大国策,从而保证了茶叶能长期、稳定地供应藏区,推动了藏族社会饮茶之习的发展。茶马古道亦随之有了较大的展拓。
唐宋时期的茶马大道主要为“青藏道”,即通常所说的“唐蕃古道”。唐蕃古道在前期主要是一条政治交往之路,后期则成为汉藏贸易进行茶马互市的主要通道。这条道路东起关中地区,经过青海,从四川西北角的邓玛(原邓柯县),过金沙江,经昌都地区、那曲地区至拉萨(逻些)。唐时,互市未限定口岸。宋朝则在熙、河、兰、湟、庆等州设置专门的茶马互市的市场,实行茶叶专卖的“引岸”制度。这一时期虽在四川的黎(汉源)、雅(雅安)亦设立茶马互市口岸,专门供应康区茶叶。但由于当时所易三马的主要产自青海一带,故大量的川茶是从川西的邛崃、名山、雅安和乐山等地经成都、灌县(都江堰)、松州(松潘),过甘南,输入青海东南部,然后分运至西藏、青海各地。这条茶道一直延续至今,经由这路输往藏区的川茶被称为“西路茶”。
(三)、明清时的茶马古道
元代,西藏正式纳入祖国版图,为发展西藏与内地之间的交通,元政府在藏区大兴驿站,于朵甘思境内建立19处驿站,从而使四川西部与西藏间的茶马大道大大延伸。明朝特别重视茶在安定藏区、促进国家统一中的作用,政府制定了关于藏区用茶的生产、销售、贩运、税收、价格,质量、监察的一系列法规和制度,限制入藏销售数量,抑制茶商投机倒把。由于朝廷对朝贡者不仅厚赏崇封、赏赐“食茶”,还允其在内地采购限额外的茶叶。从而使藏区宗教上层、地方首领,纷纷朝贡求封,有的直接奏称“今来进贡,专讨食茶”;返回时总是“茶驮成群,络绎于道”。为了加強与长河西、朵甘思各部的关系,缩短运距、方便茶运,明太祖命四川官府劈山开道,开辟了自碉门(天全)经昂州(岩州,今泸定岚安镇)逾大渡河至长河西(康定)的“碉门路”茶道,并于昂州设卫,驻军以保护茶道畅通。成化六年(1476),又规定乌思藏、朵甘思各部朝贡必须从“四川路”来京。于是,四川不仅是边茶的主要生产地,而且成为了“茶马互市”的最主要贸易区。形成了黎、雅、碉门、岩州、松潘五大茶市口岸。
明代川藏茶道分为“南路”(黎碉道)和“西路”(松茂道)两条。“南路”茶道中,由雅州至打箭炉段又分为两路:一路由雅安经荣经,逾大相岭至黎州,经泸定沈村、磨西,越雅加埂至打箭炉,因其是自秦汉以来就已存在的大道,故名为“大路”;另一条是自雅安经天全两河口,越马鞍山(二郎山),经昂州,过大渡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