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武进王洛家族墓出土服饰掇英
效果图1:比甲交领整体
武进王洛家族墓是比较典型的明代中期墓葬,出土了很多较为有代表性的服饰和器具。但可惜的是,一直以来只有简报,而未见其有详细的考古报告面世。
我之所以选择这个墓葬,主要是因为,其出土的狄髻(“狄”为上髟下狄的一个字)保存比较完整,而且配饰齐全,在研究明代冠服首饰的资料中,是较为典型的代表。另外,王洛之子,王昶的继配,徐氏的狄髻配饰相比她的婆婆盛氏更为完整,由此为切入点,我最终选择了徐氏墓的陪葬衣饰作为想象图绘制的摹本。下面将绘制过程中的一些想法和资料搜集整理出来,以资共享。
一、头上风光
狄髻,是明代妇女服饰中最具时代特征的饰物。它几乎贯穿了整个明代。在各个时期内,其形状细节各不相同,或高或矮,或圆或尖;材质也不一样,从文献来看,有假发编制的“头发壳子”,也有金银丝编织的金/银丝狄髻;还有代表身份地位更高的“金线梁冠儿”之属。
徐氏狄髻在简报中称为:漆纱珠翠庆云发冠,编号M2c:1。“以银丝编织长方孔网纹框架,框架上覆以黑绉纱”。围绕着这个狄髻,又有一套配套的首饰(明清两代称为“头面”)。徐氏狄髻,冠前中部有一尊金佛像,一般称为挑心;金佛像之下有一条呈弧形带状梅花金饰,共有11朵梅花,花蕊内有珍珠,均已腐蚀剥落严重,这件饰品可称为钿儿;冠后下部,有一月牙形云龙纹金饰,工艺十分精美,锤堞出立体浮雕效果,极为出色,这件饰品可称为后分心或者满冠;冠顶部,有一大簪,上部为大朵的金质葵花,大葵花下面,四周由小蜜蜂和小葵花间隔组合的纹样烘托,最下部为卷曲的叶子,这件饰品可称为顶簪,是整套头面中最为醒目的一件,直接定下了头面“蜂蝶赶花”的主题。
图1:徐氏狄髻正面
除了这几件大件的饰品插戴在狄髻上之外,另有些花头簪钗。徐氏的包金发簪有四件,簪头为花瓣状,应当是两两成对,插戴于狄髻冠体两侧(徐氏婆婆盛氏墓有三对簪头为花瓣状的金簪,出土时,就分别插在狄髻冠两侧),起到将狄髻固定在发髻上的效果(依据出土简报所述,冠出土时,两侧各有两根包金发簪将冠别牢在发髻上);还有鎏金发钗两件,簪头为蘑菇状,明代多称此种小簪为“一点油”,可以插戴在狄髻上,或者盘发髻时,用来固定发髻(盛氏墓亦有一对簪头呈三角塔状的细簪,出土时交叉插在死者头顶发髻上,应该起固定发髻的作用)。这些头面插戴在狄髻上都有一定的规矩,从明代容像中可以发现不少这样的实例。
图2:徐氏狄髻背面和花头簪
图3:盛氏狄髻和花头簪
图4:倪仁吉 吴氏先祖容像
此外,徐氏尚有一枚银簪,簪头为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和一只小蜜蜂。该银簪未指明出土时的插戴位置,参考江苏无锡“明代华复诚夫妇墓简报”图片,有可能插戴于狄髻下部,发髻之后的位置上。这枚银簪或可称为鬓钗或者掩鬓,从部分明墓出土现场来看,比较大的云头形的掩鬓簪常常就是被插戴在发髻后面,狄髻之下。徐氏这枚银簪,只有单只,插戴情况或与此类似。在纹样上,银簪和顶簪相呼应,结合两对花头簪,整套头面都以蜂蝶赶花(恋花)为题材,是比较完整的一套明代狄髻头面,极具代表性。
图5:徐氏银簪
图6:华复诚夫妇墓出土情况(侧面)
以上,就是徐氏的整套狄髻以及头面情况。
狄髻佩戴方法应该是扣在发髻上。对于发髻形状,出土报告未有描述,也无发髻图片发表。但依据其他明墓出土时死者发髻情况来看,当做比较简单的“一窝丝”,即头发总束于头顶之后,顺盘几圈,余发藏在底部,然后用小簪子固定。根据其他墓葬出土时的现场照片,结合盛氏墓出土时狄髻的情况来看,徐氏狄髻扣在发髻上,但不把发髻全部罩住。
图7:盛氏出土时照片,佩戴狄髻、额帕
徐氏狄髻,直径10.3厘米,高5.6厘米,比较矮小。因此,徐氏狄髻只罩住发髻上部,而露出下面黑发的可能性最大,正如《金瓶梅》里描述的一样“头上戴着黑油油头发狄髻,一迳里踅出香云,周围小簪儿齐插”,“头上戴金赤虎分心,香云上围着翠梅花钿儿,后鬓上珠翘错落”。由此推断,我认为“香云”即是狄髻下端露出的发髻下围,也可插戴首饰,如图6的华复诚夫妇墓,即刊登有狄髻插戴在发髻上的完整图片,以及图8明代唐白云夫人容像局部画像,均可补充王洛家族墓徐氏资料的不足。
图8:明代唐白云夫人容像
除了狄髻这个重头之外,头饰中还另有一额帕,出土时箍住狄髻下部和发髻。额帕两侧各缝有八朵金花,金花中嵌有红宝石;额帕中部有5朵若干珍珠缀成的梅花形图案,珍珠腐蚀剥落严重。此简报称呼的额帕,大体就是明代的箍儿。箍儿以布料为衬底,上面缝缀珍珠、金银饰品以作装饰,然后再套戴或者围系在头上,明代的画像以及小说里都有提及。另外,尚有其他明墓出土的箍儿可参考,如上海打浦桥明墓出土的箍儿。但是,徐氏的箍儿形状上(两端比较宽阔,即围合后造成后面有一定披幅)却与众稍有不同,比较少见。一般的箍儿,比如她的婆婆盛氏,都是两端稍阔,中间略窄的一条布带子(参看图7),其他明墓出土实物也多做如此,一直到清末民国,民间女子尚有戴勒眉的习惯,即从明代戴箍儿而来,形状也大致相似。因此,徐氏的这个,除了形状比较少见之外,在佩戴方式上却和明清妇女无太大区别。而此形状在明清儿童装束中却常见不衰,在邻国朝鲜,妇女和儿童中也有佩戴。所以,在箍儿的佩戴方式上,除了现代人的审美不太习惯之外,并无奇特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