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金漆木雕“万工轿”
朱金漆木雕的戏台螺旋顶(藻井)
民间美术是以美化环境、丰富民间风俗活动为目的,在日常生活中应用、流行的美术。宁波朱金漆木雕隶属于民间美术的范畴,其造型、风格均具有鲜明的民间艺术特色,经世代相沿且又不断创新、发展,成为富有宁波乡土特色的优美艺术形式。
宁波朱金漆木雕中的装饰艺术
装饰艺术是当今社会常见的艺术形式和文化现象,其萌芽应该是远古时期人类的串饰。在河姆渡文化与浙东地域环境孕育下的优秀传统民间手工艺——宁波朱金漆木雕,就是装饰艺术中的佼佼者。木雕技艺经过数千年的锤炼及完善,在唐宋时期形成以木雕、髹漆、镶嵌和妆金为特色的民间装饰手工艺,并且随着明晚期商品经济快速发展而日趋成熟,广泛运用于建筑雕刻、佛教造像和浙东民俗生活的日用陈设,至清代鸦片战争五口通商后达到鼎盛。
宁波历史悠久,人文繁盛。7000年前的河姆渡先民,创造出世界上最古老的原始漆制实物。河姆渡出土的原始木胎漆碗、木雕鱼、镂刻木桶等更是证明木雕工艺及装饰由来已久,其实物的形制与色泽已颇具底蕴。宁波地处沿海,有着丰富的自然资源,这使朱金漆木雕成为宁波得天独厚的经济社会的一部分,融入宁波文化的血脉。佛教初入中国之时传播迅猛,至南北朝时期已与中国文化互相融合,因此,佛教对中国的壁画、雕刻等艺术影响极大。潘天寿先生曾说:“因宗教思想的灵化,佛教寺院差不多成为美术的大研究所。”历史上,浙东佛教文化的兴盛促使天下禅宗名刹如宁波天童寺、梁武帝赐额的“阿育王寺”、长江以南最古老木结构建筑的宁波保国寺、五大佛教名山雪窦寺等在佛教造像及建筑雕刻上广泛使用宁波朱金漆木雕装饰。唐代,宁波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贸易港口,也是浙江沿海的经济贸易中心。后来,随着各地经济文化交流的加深以及明清之后社会制度的松弛,宁波当时的官宅大院、日用陈设、祭神行会无不以漆朱贴金为荣。
民间美术在其中的实践和应用
宁波朱金漆木雕装饰广泛应用于传统木结构建筑、佛教造像及浙东民俗室内陈设器具,充分体现了民间美术实用价值与审美价值相统一的原则。
民间美术与宁波朱金漆木雕中的藻井。自唐宋以后,宁波朱金漆木雕在建筑上的应用主要为建筑构件,例如梁柱、斗拱、藻井、卷棚、天花、栏板、门窗等。藻井构造独特,形式多样,因其结构形态的精细华丽,也有纯粹用来作为建筑装饰的作用。藻井起初多用于装饰宫殿和寺庙,随着浙东地域经济贸易的日渐繁盛,也用于装饰宗祠、戏台、会馆等大型集会场所,使其在浙东的发展呈现出密集的状态。其中,用宁波朱金漆木雕装饰过的藻井便是浙东古建筑最华丽的建筑装饰之一。现存完好的宁波安澜会馆的前戏台藻井及宁波秦氏支祠戏台顶部的藻井格式均采用同心圆样式的穹隆顶进行贴金敷彩,充分利用了人的视觉感官。藻井木雕的运用及其精美多样,显示出甬城人磅礴壮丽的气度。
民间美术与宁波朱金漆木雕中的佛像。佛教传播在中国主要通过寺庙、佛像、经书等形式。其中设像传道是佛教特有的传播方式,易为百姓接受,遍布整个中国甚至整个世界。在经历了南北朝鼎盛之后,佛教造像逐渐融入了中国人的文化传统、审美观念以及造型体系。
在传播过程中,佛像原始的塑造形态与浙东经济贸易文化及民俗风情、其独有的审美艺术相互融合,佛教造像艺术呈现出浓郁的浙东地域性特征。宁波朱金漆木雕装饰的佛教造像基本传承汉唐以来浙东地域的佛教造像规范和样式,是佛教世俗化的表现之一。佛教造像的造型与制作工艺充分采用传统的朱金漆木雕制作工艺,有清雕描金造像、妆金造像、彩塑造像等规范样式,整个造型具有完整性以及浓郁的民族工艺色彩。这些有着世俗意味的佛教造像表现出了宗教艺术与浙东地域文化艺术的密切联系,如宁波阿育王寺庙的玄坛菩萨造像的面部表情与全身姿态有着内在联系,在衣饰纹理处理上采用横向流动与成束垂直的特点,色彩肃穆庄严的同时极具装饰效果。
民间美术与宁波朱金漆木雕中的生活器具。近现代宁波手工作坊的林立,使宁波朱金漆木雕广泛渗入民众的生活中,成为他们生活器具的装饰,也成为当地民俗之一。浙东地域民俗文化“崇红尚金”喜庆吉祥传统下的泥金彩漆和朱金漆木雕装饰的女红家具器皿俗称为“十里红妆”。受纳吉、祝福、吉庆、民俗民间传说等传统吉祥图案的影响,这些民俗器具的内容、题材、表现形式、框架结构等也多为表达喜庆吉祥,通过寄情于物来营造吉兆祥和的氛围。特别是朱金漆木雕装饰的红橱罩檐、镜台等陈设器具,素材上体现伟大人物、百子图、龙凤呈祥、衣锦还乡等传统吉祥图案。造型别致,工艺考究。作为装饰连接和点缀的吉子、匾托等其他小件雕饰亦精细奢华,构图和手法多样而生动、寓装饰于实用,无不体现民间美术的特色。
民间美术与宁波朱金漆木雕中的漆艺。宁波朱金漆木雕是雕与漆并重的传统工艺。它通常就地取材,彰显本土特色,比如香樟、银杏、黄杨等材质细腻、纹理平直的树种,雕刻方面运用圆雕、浮雕、透雕等多种木雕技艺,使木雕的造型、空间构图、线条雕刻处理上恰到好处,与漆艺的髹漆、贴金等十几道工艺有机融合为整体,体现了宁波朱金漆木雕“三分雕、七分漆”的突出特点。很多时候,宁波的木工同时又是漆匠,在朱金漆木雕工艺中,由于依靠贴金箔和漆朱红进行装饰,雕刻并不十分精细,而漆工的修磨、刮填、上彩、贴金、描花却十分讲究。
“崇红尚金”的民间美术色彩观
宁波朱金漆木雕为了创新多样,充分利用戏曲人物中夸张的服饰、姿势来塑造空间形态、结构细节等,利用中国的伦理精神来规范和经营画面的构图,“千工床”与“万工轿” 就是宁波朱金漆木雕装饰的典型作品。如宁波朱金漆木雕艺术馆收藏的清代窗式“千工床”的前挂面花板,造型之华丽、雕刻之精美,堪称精品。朱红的底色上运用贴金、嵌螺、描金等精细工艺,表达内容为《三国演义》中甘露寺等通俗戏曲曲目,采用“京班体”中的排位顺序,将近景、中景与远景在同一情况背景下处理,前景不挡后景,画面具有饱满、对称、均衡和循序渐进的装饰美感。再如荣获第九届中国民间文艺山花奖的作品“万工轿”被誉为世界上最豪华的花轿,是国家级非遗宁波朱金漆木雕的代表作品之一,该婚庆花轿装饰雍容华贵,俗称“大红花轿”,长2米、宽1米、高2.8米,重200公斤左右。整座花轿用材考究,花板底料采用宁波本地百年香樟木,具有防虫蛀、不开裂的特点,用中国天然朱红漆铺底后金箔贴花。花轿木质雕花制作精细,采用传统的榫卯结构制作连接,其中238个花板配件能拆卸自如。花轿融合了传统的浮雕、圆雕、透雕、镂空等多种雕刻技法于一体,髹漆采用朱金漆木雕贴金、描金、铺绿、铺青、洒云母等特色工艺。整座花轿雕有318个千姿百态的人物、386个反映宁波独特的海洋文化与农耕文化的飞禽走兽及《三国演义》等戏曲人物故事、神话传说、吉祥图案。
这种以朱金漆木雕为装饰的特定理念是“崇红尚金”民间美术色彩观的外在表现,其内里抒发的是吉祥喜庆的观念。虽然这种理念、表现手法与西方的色彩美学大相径庭,但正是这种别具一格,展现了独特的浙东地域文化。正如王树村在《中国民间画诀》中所说:“一幅画里分三截,中下上来求生意。生意虽无一定格,其中却有至成理。”大概意思是说,对画面空间的人物、器物总体结构与色彩进行分割,分为上中下三部分。之所以这样分割,是因为画面的时间、空间观念具有世俗伦理精神的哲学审美趣味,故而它所要解决的就不是物象的简单再现,也不是具体形的简单处理,而是抽象的空间分布。而正是这种不变应万变的装饰艺术,在构图、造型、色彩和多种纹饰的搭配下描画出多样个性,新颖奇特,极富志趣,且也满足了浙东地域世俗社会各阶层人士在衣食住行各方面的需求。
浙东地域特色的诉求,河姆渡文化的延续,造就了宁波朱金漆木雕独一无二的装饰艺术,而民间美术在其中的实践和应用便是它大放异彩的夙因。民间美术和朱金漆木雕的完美结合使后者的生命力得以延续,并经久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