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桂婷
中国的乐器里,最亮丽的莫过于京胡,京胡是没性格的演员,但它处处漂亮,是一种戏曲中的装饰物,一个人在早晨的湖边独自拉京胡,你站在那里仔细听,就连一点点哀愁和喜悦都分析不出,他让你想到的只是一处经验的突然降临,忽然是妖精似的花旦出来了,忽然是悲切切的青衣掩面上场。京胡和高胡又不一样,高胡可以很凄利很绝望又很争胜,那是一种斗争性很强的乐器,说到性格却又似乎接近青春得意,执著地在那里逼尖了嗓子诉说着什么,你听也罢不听也罢。中国乐器里是很少喜剧性的,雷琴好像是其中惟一的一种,可以学鸡叫,学马嘶,学各种小鸟,《百鸟朝凤》这只曲子让雷琴演奏起来让你真是会忘掉了乐器的存在。雷琴什么都可以学得来,就是没有自己的本声本韵,雷琴就是这么一种乐器,它可以算是喜剧性的。但它又根本无法与锣鼓相比。锣鼓算乐器吗?当然算,锣鼓其实也是一种难以定性的乐器,但它出现在喜庆的场面太多了,所以,锣鼓一响起来,人们就兴奋了,这是历史的潜移默化。在中国,死人而敲锣打鼓是没有的事,喜庆的日子又离不开它,它的性格就这样给糊里糊涂地定格了。
中国的乐器里,最不可思议的是埙,它在你耳边吹响,你却会觉得很远,它在很远的地方吹动,你又会觉得它很近。这是一种以韵取胜的乐器。是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超然独行的性格,世上的事都和它好像没有一点关系,它是在梦境里的音韵,眼前的东西一实际起来,一真切起来,埙的魅力便会马上消失了。音乐永远是一个人的,上百上千人在一起听音乐,真不知道人们在那里听什么?乐器是有性格的,它静静地待在那里什么也不是,一旦被人操纵着,它的性格就出来了,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往往是,到后来不再是人操纵乐器,而是乐器操纵了人。